喜往前走着,却发现这里似乎并不只有她一个来访者。
在右手边的坟地小山坡上,一个扎着超长细辫的男子跪立在一座墓碑之前。
看到他的背影,末喜耸了耸肩。
“你也失眠?”她向物哀搭话道。
“呃,你也可以当我是梦游过来的。”物哀无精打采地回话,一双死鱼眼连看都没有看她,只是无神地盯着跟前的墓碑。
那座简陋的墓碑是刚搭建的,也是末喜此行的目的。那上面工整地刻着“伊达”两个字。
末喜没有回话,两个人只是沉默地一同跪立在墓碑前,默哀了几分钟。
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夹杂着火种的血红,零碎地点缀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荒地上。
“……星葵怎么样了?”少顷之后,物哀慢慢问道。
“两小时前刚醒,现在又睡过去了。”末喜苦涩地回答,“如果你问的是情绪……有些恍惚,但是还好,哭了一会儿,现在稍微平复了些。不如说比起哭泣,更多时间里她都只是呆呆地躺着注视天花板。”
物哀终于转头望向她,他的眼皮很明显地泛着红肿。
“所以你打算收留她吗?”
“咏乐说可以,但是必须由我全权负责照料她的起居。”谈到这个,末喜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些许,“东云也答应会给她造一副面具,保证她的安全,前提是有必要的时候她也要为他执行一些特定的任务。”
“他倒高兴了,白多一个打工仔。”物哀拖长了语调。
“我住的公寓隔壁那个租客在两周前卷入适格者的冲突死了,希望从这岛上下去时那间房还能空着,我可以向房东租下来,让星葵住到我隔壁,我也方便随时照顾她。”末喜不自觉地说下去,“有了东云的协助,她或许可以得到一个伪造的身份,再次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去学校读书,我可以当她的监护人……”
“是啊,那一定很不错。”
物哀说出这句沉甸甸的话之后,末喜的情绪又恢复到了原点,和他一起注视着墓碑上那曾经代表着一条鲜活生命的两个字。
“……真希望伊达能活着看到这些。”她轻声说。
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。
“……我没能救下他。”
物哀低垂着头,望着地面的泥土。
“我以为过了那么多年,或许自己已经有能力再度直面这一切,可当他抽搐着倒毙在我眼前时,我才发现自己半点长进都没有,仍旧是个拯救不了任何人的废物。”
“这不怪你。”末喜将头低到就快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物哀拉起来,“在那种情况下,没什么人能救得了他,你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了。”
“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,甚至最后加速了他内脏的破裂。”物哀站起身来,双眼却依旧直直盯着伊达的墓碑,攥紧了双拳,“他希望我能救活他,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,他还期盼着能有个人来救活他啊……”
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实在太过于沉重,以至于物哀完全失去了贫嘴的心情,只是一味地悲痛与自责着,为一个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的适格者的死,也为自己始终无法摆脱的过去。
末喜嘴里叼着一根香烟,拍了拍他的肩,递给他另外一根。物哀顺从地接过,叼在嘴里,两支烟碰到一起,末喜用打火机将它们点燃。
物哀大口大口地啜吸起来,随即便被呛到咳嗽,眼泪伴随着烟雾一阵一阵地往外涌。
“……什么都没能做到,谁又不是呢。”末喜熟练地吐出几环烟圈,“他和我一样,是离开了人格异能就没法活下去的人,我却没能理解他的感受,只是带着自己的傲慢接近他,让他在比较中变得愈发痛苦和扭曲,就这么一步一步看着他步入深渊。从他接受了道三的人体改造那一刻起,一切都已经太迟了。”